请全部带走，好吗？

「体面」

此刻是公元二〇二五年五月九日

如果说一个人只能活在回忆里才完美，在梦里，在记忆，才能体面。

那只因为胆小才会痛不是吗？怕不体面。

生活是不体面的，至少回忆时，很不体面。

最后一罐屈臣氏喝完时，我忽然想起该把那个褪色的发圈还你了。

抽屉里的电影票根、柜子里的戒指盒、被撕成蝉翼的合照纸页，所有旧物的棱角都在夜风里发出簌簌响动。你说要留些念想，可念想该是缠在长春这有山的红绸子，不该是刺进掌纹的玻璃渣。

让很多人来找我，试图和你恢复联系，门廊月光下站着去年十月某片落叶的魂。我在烟灰缸里燃尽最后一支，看爆珠的甜涩融进雾霭，像烧掉算你我以后小六壬时随手画的流连卦。卜奎城的师傅总劝人「勿困旧藤」，如今想来，原来所有「缘定三生」的签文都是半截断在水里的藕。

回忆里的月亮又满得近乎暴烈，悬在窗棂外像粒冰凉的止疼片。说月亮最慈悲，既照归人，也渡去者，那它也该明白有些故事需让主角自己带走谢幕的帷幕。

苏打水外壁凝着的水珠落在桌时，我听见冰箱深处那盒寿百年嗤笑着。就像当时你说要带走的那些「暂放此处」

遗落在我锁骨位置的洗发露香气，搁浅在电脑里的歌，冻在微信收藏夹里的呼吸。此刻它们集体在黑暗中直立行走，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像教堂晚钟。

决绝才是体面不是吗，如你一样。可为何你回头？踏碎了铺在台阶上的九十九层月光。为何不把那年大雪里的雪也装进塑封袋，连同纪念塔和教堂下重叠的脚印、公寓落地窗上的雨滴、凌晨五点绿皮车厢里摇摇晃晃的依偎，一并寄往你。